枕头爱睡觉

【一八】晚来天欲雪

* 看了那个烈火的剧情歌,被瞎子除夕的朋友圈虐到了,又觉得瞎子和八爷某些方面有点像,遂写文报复【并不】
* ooc万古长青,以上

今天是最冷清的一天,也是最热闹的一天,大街上荒无人烟,家家户户却灯火通明,就连平常三五成群的窝在墙边乞丐都没了踪影,怕是在那个破庙里伙着过节,偶尔路过几个小院,里面传来噼啪噼啪的响声,怕是耐不住性子的小孩,正扔着一个又一个的二踢脚,若是临近凌晨,这声响怕是震耳欲聋,天空也会宛若白昼。

齐铁嘴快步穿梭在小巷子里,时不时停下来,跺跺脚哈哈气,这阴冷阴冷的天气,即使活动着也没什么热意。

搓了搓手的齐铁嘴又把手揣到袖子里,打了个哆嗦,继续向自己堂口走去,边走边嘀嘀咕咕的。

得得得,谁让你们各个都有家有业要团圆呢,活该我一个人,所以大年三十还得去帮你们清点仓库的存货,红包都不给一个,太没良心了。

没良心没良心都是没良心的,一个人也是要过年的好吗!那么老远远,赶过去容易吗?回去还要自己做年夜饭,早知道就不该放小满那么早回去,回去做什么好呢,太多一个人吃不完可到底是年夜饭,跟平时一样也没意义,寒酸了又不吉利,呸呸呸,大过年的哪儿有不吉利的,多做多做,一定多做。

念叨着念叨着齐铁嘴就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堂口,屋子里比外面要暖和,没把火盆地龙灭了果然明智,齐铁嘴得意了一会儿,又把累赘的衣服都给去了,才径直去了厨房,该弄该洗的菜已经摆好,就等下锅了,齐铁嘴轻车熟路的开始炒菜,小半会儿就炒了好了几道菜。

他这里的厨房小,他只能把炒好的菜摆出去,摆好碗碟回到厨房,要开始炒另一道菜时,齐铁嘴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这好像是时隔许久自己又一个人过除夕了吧?往年都是在佛爷家过的。

齐铁嘴一般在张启山家过除夕,除了他俩关系好以外,还有个原因就是那时候九门里就他俩算得上无亲无故的孤家寡人,平日里也就算了,过年阖家团圆,总不好多一双外人的筷子,干脆两人凑合凑合,好歹看着不那么单薄。

当然了,这时候九门里孑然一身的还得算上吴老狗,但是吴老狗从来不过除夕,年二十七二十八一准带着三寸钉跑得没影,谁都找不着,初七之后又晃晃悠悠的回来,虽然有点神,不过碍于他年少时祖孙三代在这佳节里失败的下斗经历,这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张启山家的佣人多是无父无母漂泊无依之人,所以即使过年也没地方去,张启山虽然冷面,心中总是有一腔热血,说既然是家便要团圆,于是除夕总是张家最热闹的时候,所有无家可归的佣人,再加上当时跟他一路从东北到长沙的人和齐铁嘴,在院子里支个两三桌,聊得天南海北,喝得不醉不归。

副官小的时候还和府里的小姑娘们一起放过烟花,他那时候长得圆,也不是太高,勉强能冒充个团子,特招小姐姐们喜欢,各个要给他红包,代价是得被他亲一口,副官有时候被追得满院子跑,最后只能往张启山身后躲,包子脸上满是唇印,连张启山都不免调笑他几句,结果那小子眼睛一转,吧唧亲张启山一口,然后伸手向张启山要红包,弄得张启山哭笑不得,齐铁嘴还曾经笑说,这小子鬼灵鬼灵的,长大了怕是要惹一身情债,结果这货越长越大,却跟着张启山学了一张冰山脸,生人勿近。

可惜了可惜了,现在再提这些怕是会被副官给直接打死,不过还可以卖这个消息给陈皮。

齐铁嘴带着些愉悦和恶趣味的勾起唇角,又想起,其实张启山还是在他这里过过几次年的。

头几次是因为张启山刚来长沙,人生地不熟还没那么大家业,于是张家所有人就窝在他这个堂口过年,齐铁嘴也领略了东北人所谓的能喝酒到底是有多能喝,副官那时候还真是个孩子啊,都能三碗下去面不改色,更不用提张启山这种海量了,可新年大家本来就高兴,特别是做地下生意,活着就不错,哪儿能不放开了喝?于是那几次过年,还没到子时呢,齐铁嘴就断片了,睡到大年初一日上三竿,起来看着张启山的笑就一肚子气,害自己连岁都没守成,还笑还笑,觉得笑得好看是吧?

于是齐铁嘴就笑得比张启山更深,却什么话也不说,直到张启山无奈的叹了口气,摸出个前不久带上来的值钱的小玩意儿或者直接一个红包才换回齐铁嘴正正常常。

张启山那时候只觉得,酒量如此不行喝完还拉着人叫爹叫娘不让走醒来时什么不记得还那么孩子气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当上齐门八算的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齐铁嘴喝醉是什么样子,以至于张启山每次看齐铁嘴的笑都有些心软,他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他也会难过吧?

最后一次张启山在齐铁嘴这里过年有些特殊,彼时他已经是长沙布防官,张家的除夕宴也开过一次了,本来那年齐铁嘴也该在,但好巧不巧那年除夕齐铁嘴生病了,眼泪鼻涕喷嚏咳嗽发烧全部加到了一块儿,齐铁嘴自己都嫌弃自己,想着这大过年的别给别人找晦气,就没有去赴宴,一个人卧病在床,要吃的没有吃的,要喝的没有喝的,特别凄凉的那种。

齐铁嘴在床上咳得是连绵不绝,觉得自己可以去唱手里捧着窝窝头了,结果张启山如小天使一般的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捧着一锅粥,也不嫌烫。

于是也不知是烧的还是被吓的,齐铁嘴整个人脑子都懵了,呆愣愣的被喂了一口粥之后一个激灵,看着张启山手里的勺,仿佛那是个难得一见的元代青花,良久又掐了掐自己的脸,喃喃自语着一定是烧糊涂了出现幻觉了就又躺了回去,张启山调整了下自己有点扭曲的表情,尽力平稳道,

“先吃东西,药等下副官送来,喝完了再睡。”

齐铁嘴只从被子里露出双眼睛来,眨巴眨巴,带着十分重的鼻音道,

“佛爷,你是真的啊?我烧糊涂了,不过你怎么来了?这大过年的……”

“担心你没人照顾。”

张启山说得很平常,他素来是直来直去,没有齐铁嘴那么多花花肠子,齐铁嘴只轻咳了两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比了个表示自己很强壮的动作,笑嘻嘻道,

“就是感冒而已,睡几天就好了,佛爷你快回去吧,哪有家宴家人不在的?”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眼睛下面也一片乌青,看着可怜,张启山既然来,就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的,才不管他说什么,没拿碗的那只手帮把被子重新给他裹上,又道,

“那哪有一个人过年的?放心吧,我陪你。”

齐铁嘴哦了一声,也没再拒绝,伸手拿过张启山手里的碗,喝着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粥,默默腹诽。

那些说听着甜言蜜语吃东西东西会变甜的人都是骗子。

佛爷你也是个骗子,你看现在我不是又一个人过年了吗?

齐铁嘴有些愤愤不平,哗啦一下把菜倒在锅里,转而又自嘲一笑。

人家有什么义务管你是不是一个人过年啊?当时人家和你一起过年是因为人家也没个家人,大家就当互相照顾了,现在人家有了妻子成了家了,干嘛要想着你还一个人,就算是真想着了让人来请你了,你又好意思去打扰他们吗?打扰了你还是不是朋友?那又不是你家,你做人不是一直很知趣的吗?

齐铁嘴越想心里越郁闷,一个没注意差点没把菜给弄糊了,着急忙慌的补救之后,这盘菜还是半焦了,大过年的扔东西不吉利,将就将就好了,齐铁嘴安慰着自己把菜拿出去,又想,自己矫情什么,佛爷没来长沙之前,自己不也是这么过吗?

矫情,矫情。

齐铁嘴念叨了几句,又专心致志的施展厨艺,他打十多岁起就一个人过活了,别的不说,这厨艺是练了一绝,有时还能和张家的厨子讨论上一些,不过厨艺归厨艺,不可抗力归不可抗力,等最后一盘菜炒完,端盘上桌,一开始炒得菜都已经凉了。

齐铁嘴混不在意,乐呵呵的夹了几筷子,他这里位置好,祖上给选的风水宝地,他现在坐在二楼,旁边是一扇大的雕花木窗,往窗子望出去,上可看明月当空,下可看万家灯火,等子时一到,烟火从眼前连绵不断的放到远处郊外,即使是张家府邸也没这么好的视野。

齐铁嘴扒了几口饭,又看了看窗外,还是一片寂静,看起来还没到时候,口中的饭顿时索然无味起来,桌上那盘被烧得半焦的菜有些刺眼,他放下碗筷,起身想去拿壶酒来,却鬼使神差站在桌子旁,只盯着楼梯口看,楼梯咚咚咚的传来脚步声,齐铁嘴不由得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知是在期待来人,还是害怕来人是个贼。

那人不一会儿就上来了,看清的瞬间齐铁嘴又不免怔楞,有点不敢相信,只结结巴巴道,

“佛佛佛佛爷?”

张启山一身绿色军装,仿佛刚刚从哪里来开了会回来,看着他呆楞的样子不由一笑,摇了摇手中的酒壶道,

“刚开完会,只来得及带酒,陈年花雕,来一杯?”

“佛佛佛爷,你怎么有空……嫂子不是还在家……”

齐铁嘴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依旧舌头打着结,张启山轻车熟路的坐到桌子旁边,抬眼道,

“知道你想东想西的,觉得会打扰我和新月,便先来看看你,你也是,哪有一个人过年的道理?”

他的语气平常,仿若当年,视线却又扫过桌子上的菜,颇有些怀念道,

“倒是许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

齐铁嘴有一瞬间的恍然,回过神时张启山已经夹了一筷子菜起来,齐铁嘴眨了眨眼,有点迷惑自己什么时候放了两套碗筷?不过这也不重要,张启山一来他心情好了不少,他径直坐到了张启山身边,笑嘻嘻道,

“佛爷家厨子手艺那么好,我干嘛要委屈自己?”

“那你今天干嘛又要委屈自己?”

张启山语气依然平淡,却仿佛质问,齐铁嘴以为他嫌弃自己的厨艺,颇有些不满的嘿了一声,辩解道,

“佛爷这是哪儿的话?即使我手艺没你家厨子好,但也是可以媲美的,你就说这道西湖醋鱼……”

“为什么要一个人做年夜饭?”

张启山没让他解释西湖醋鱼的工序,径直打断了他的话,齐铁嘴一愣,手中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碗里的菜,强笑道,

“我不是跟佛爷说过了吗?今年除夕我要吃素不好拂……”

说道一半他就没说下去了,纵然平常伶牙俐齿,一下子也没法解释自己碗里的西湖醋鱼和东坡肉,张启山叹了口气,只道,

“你不只是我朋友,也是我的家人,没理由我成亲了,你就要跟我疏远吧?”

齐铁嘴还是没抬头,只是梗着脖子说了句我哪里跟佛爷疏远了,可事实始终没有什么说服力,声音越说越低,张启山忍着脾气,又解释道,

“你是不是还在生上次的气?新月有些时候只是小孩子脾气,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却没有恶意,她其实是很欢迎你的。”

齐铁嘴抬头看张启山,一脸莫名其妙,只说道,

“这跟嫂子有什么关系?我不去佛爷家还不是怕打扰佛爷和嫂子吗?你俩这新婚燕尔的,若是按浮生六记的套路走,得是蜜里调油那一套啊,我一个大灯泡,时不时亮一下干嘛?”

“什么大灯泡啊?你有事就不能来找我商量了吗?你啊,就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

张启山也是无语了,伸手有意无意的点了点齐铁嘴的鼻子,齐铁嘴不由得一撇嘴,摆手道,

“得,就当我胡说八道,可是佛爷,你也听我一句,结婚意味着成家,这可是你们新家成立后的第一个除夕,不该有外人的,你看二爷没成家前不也跟着我们混吗?可娶了夫人以后呢?那次出来过?你就该跟二爷学学这些的,别那么不解风情。”

齐铁嘴出乎意料的坚持,似乎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明明一直一个人还敢义正言辞的教别人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张启山啧了一声,最后只叹了口气道,

“我说不过你,可是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我那里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就像以前一样,不管你有没有事。”

齐铁嘴哽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出来,张启山拍了拍他的肩,留下一句新年快乐便起身走了,走到楼梯口时,却听齐铁嘴突然喊了他一声佛爷,语气急促,张启山转身,只见齐铁嘴已经站了起来,深呼吸了几下,又走上前几步,却一直与自己保持距离,他脸上不再挂着笑容,也没有哀伤,只有平静,他说,

“佛爷,不是我斤斤计较,我也知道嫂子没有恶意,可她说得对,那不是我的家。”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反驳我,你一直拿我当朋友当兄弟当家人,从过去到现在,我相信也会到未来,就情意深厚来说,我俩之间永远不会变,可朋友归朋友,有些习惯却必须要改。”

“我也许依旧会去你家蹭饭,但频率不能高,我也不能随意的在你家到处乱晃,因为嫂子在不方便,以前约你出去胡吃海塞寻欢作乐,虽然你也不怎么去,可以后连提都不能在家提,插科打诨也要有限度,就算说没女孩子敢嫁你,也要变成你哪辈子修来的福能娶到嫂子,毕竟女孩子把自己一生给了你,你要考虑她的感受,而作为你的朋友,我也要考虑她的感受。”

“我知道你不舒服,就像当初,二爷突然不流连花丛突然浪子回头,一往情深也就算了,连马吊都不跟我们约,我们还不是都别扭了好久?去他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你看现在,我们不也都习惯了吗?”

“所谓改变,并不是要退出彼此的生活,只是改变一些交集而已。”

“我一直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心中的别扭从何而来,现在我知道了,其实,我也很害怕这样的改变,又或许,是怕只有自己一尘不变。”

“你说你的命是拿来破的,可是我和你不是一类人,我始终逃不过仙人独行的命格,你们每个人都会娶妻生子,走进人生的另一段一路向前,而我,永远只会是一个人。”

“是不是很可笑,我以前是多么无所谓的,可是现在我居然怕了,即使我依旧信命。”

“佛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怕吗?”

“因为你陪了我太久,久到我习惯了不是一个人,于是当再次面对孤独时,我只能怯懦。”

齐铁嘴的声音带着丝丝哽咽,眼睛也有些模糊,周围一片,连带着张启山的身影都看不清。

他想上前一步,耳畔却砰的一声炸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时,齐铁嘴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原本坐着的圈椅已经咕咚咚的滚出了老远,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吓得正迷糊着的齐铁嘴一个激灵,抬头看着,窗外天空燃起一朵烟花,在空中停留一两秒便又消失不见了。

这大概就是新年钟声响起前的序曲。

齐铁嘴茫茫然然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四周,似乎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这刚刚不是还和佛爷……

思绪在扫过桌子上的菜时戛然而止,那一桌子的菜,全部卖相完美得可以去开酒楼,两副碗筷,只有自己面前的有动过的痕迹,另一副只有酒杯里有斟满的酒,齐铁嘴有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楼梯,沉默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他轻轻呵了一声,终于明白自己当时只是做了大梦一场。

张启山走路,素来没有声响,而他在昨天已经插科打诨的拒绝了张启山和尹新月的邀请,张启山又怎么会来?

怕是一人饮酒,喝多了吧……

齐铁嘴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扶好眼镜,把椅子捡回来,又坐下来吃菜,菜已经完全凉透,腻成了一片,他有些失望的放下筷子,看着旁边的空位子发呆,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又往自己空着的杯子里倒满了酒,举起来轻轻碰在了那杯一直满着的酒杯上,轻轻道,

“佛爷,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此时正是凌晨,新的一年于此刻正式到来,窗外的烟火炮竹不绝如缕,是他以前最喜欢看的景象,如今他已无心观赏,只有光亮与声响明明灭灭的映到屋子,而回答他的,只是一室寂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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